蓝小貊

西湾村村民

【越晚|红白歌会 22:00 】第二次初见

白队 《大雾》
上一棒: @瓶砸砸_ 
正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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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GM——《大雾》未知音素/张一乔

 

“小马小马,我们还会再见。”

 

01

      开机仪式那天,马启越很早就到了。于和伟老师见他年纪小,圆溜溜的眼睛里透露着胆怯,就领着他四处转悠,逢人便说“这是我次子陈乔年”。马启越知道于和伟是在帮着他适应环境,便乖乖地跟在老师后面,左一声“姨母”有一声“汪伯伯”。

 

    “乔年,你哥来啦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抬起头,撞入一双清澈的眸子里。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差别不大,笑起来眉眼弯弯,眼角嘴角无不在拨动马启越暗涌的情意。马启越眨眨眼,把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,只是老老实实地喊了声“哥”。

 

    “哎,真乖。”张晚意伸手摸了摸马启越毛茸茸的脑袋,“初次见面,我们以后相处的机会很多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才不是呢。马启越动了动嘴唇,却没有吐出那句话。

 

      我很早就见过你了,那时候我还扮演过你哥呢。

 

 

02

      马启越坐在桌前,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五三,稀稀拉拉写了几个字。他转着手中的笔,眼神不经意间掠过桌前的小相框,然后定定地盯住上面的几个大字——觉醒年代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想起了在同济大学的那一天。

 

      光照在张晚意的侧脸,勾勒出他美好的面部线条。马启越刚好转头,就对上了张晚意的眼睛。张晚意的眼睛顾盼生辉,流光溢彩,深棕色的瞳仁让马启越想起古装剧里的铜镜,折射出了他不为人知的心思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永远那么闪耀,永远是别人的偏爱。

 

      半晌马启越才回过神来,苦涩一点一点漫上心头,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东北大汉到底在矫情什么。点开与张晚意的微信对话框,马启越才发现两人有一个礼拜未说过话了,最近一条信息还是他主动发的。那天马启越鼓起勇气问张晚意要不要一起打游戏,张晚意却说和朋友约好了打冰球,让马启越好好学习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不知怒火从何而来,一个礼拜都没有搭理过张晚意,再想联系,却不知从何谈起。

 

      想来想去,他还是按下了键盘。

 

    “哥,你在干什么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不行不行,太刻意了。

 

    “要不要一起打一盘?”

 

      这也不行,上次才被他教导过要好好学习。

 

    “我们聊一聊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什么鬼言情剧,马启越捶了捶自己的脑袋,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头,上方却突然出现了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。马启越还没有反应过来,张晚意的消息就先人一步。

 

    “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?我买了个烤架,过来吃烧烤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不是眼花吧?马启越揉了揉眼睛,确认无疑后,喜悦从颤抖的指尖一直漫遍全身。他一边回复“来来来”,一边把五三扫到一边,打开衣柜,思索穿什么好。

 

      挑了半天,从西装到格子衬衫,马启越挑挑拣拣,最后拎出了一件其貌不扬的黑色外套,胸前还印了一只憨里憨气的大乌龟。就这件吧,他想,和张晚意的乌龟挺配的。

 

      临走前,马启越在门口被妈妈喊住,手里瞬间多了一袋子水果,还被教导要多帮忙做些事。马启越做了个鬼脸,婉拒了妈妈递过来的《文言文速记》,表示自己走路真的不看书,然后“蹬蹬蹬”跑下楼。

 

      路过楼下的便利店,马启越朝店里看了看,不二家的巨大鬼脸摆在货架第一排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想起了和张晚意第一次的对话。

 

      那次马启越扮演一位伟人的哥哥,和张晚意并无对手戏,所以在剧组的那几个星期他们并无交集,马启越只是会在角落里默默看着,看着张晚意在舞台上大放光彩。他只觉得心中蓦然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,那种感觉牵引着他,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张晚意靠近。

 

      戏份结束那一天,从未和马启越说过话的张晚意给了他一根不二家棒棒糖,问他叫什么名字。马启越咬着糖,含含糊糊说不清话,张晚意估计就听见了“马”这个字。

 

    “小马小马,我们还会再见。”他说。

 

      尽管那时年纪小,马启越一直记到了现在,而张晚意大约是忘记了,忘记当年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孩。后来拍《觉醒年代》的时候,马启越有旁敲侧击过,张晚意似乎没什么印象。

 

     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张晚意的公寓外。妈妈的心意几乎压断了马启越的手,他痛苦地龇牙咧嘴,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按了下门铃。

 

      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,马启越才后知后觉想起前两天看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,连忙开启表情管理。谁知喜悦加痛苦的表情把张晚意吓了一跳。

 

    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
 

    “累死我了。”马启越把袋子往张晚意怀里一塞,“我妈非让我带。”

 

    “我让你来蹭吃的,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。”张晚意一拎,一本《高考英语3500词》露出了一个角。大意了,马启越眼疾手快,把那本书揣进兜里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一边打趣他,一边在鞋柜里找出拖鞋。马启越视力5 .2,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粉红色拖鞋。应该是他姐买的,马启越想。

 

    “今天就让你吃白食,不许干活。”张晚意把马启越摁到了沙发上,然后俯下身,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大包零食。马启越看着他卷卷的头发,萌生了揉一揉的想法。

 

      没什么事干,马启越只好坐在沙发上,和玻璃缸里的乌龟大眼瞪小眼,他伸手扒拉一下零食,意外的看到不二家的包装袋,整个人顿了一下。张晚意真的不记得吗?算了,马启越摇摇头,想太多未必是件好事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转头看向厨房,张晚意系着围裙忙活,肩膀宽厚而令人安心,在橙色灯光的照映下,显得那么纯净、美好。马启越发现,其实自己更喜欢张晚意的背影,这样他就不用刻意藏匿,不用担心无处安放的小心思会世人皆知,他可以自由自在,让感情四处蔓延。

 

    “想什么呢?来吃饭。”直到张晚意的手在他脸前挥了挥,他才回过神来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的公寓面积不大,带了个小阳台,站在楼下可以看见阳台上的盆栽。两个人支好烧烤架,各式各样的肉和蔬菜在上面滋滋作响,碳酸饮料在一旁咕嘟咕嘟冒泡。他们并肩坐下来,举起玻璃杯,碰撞出清脆的声音,然后大快朵颐。

 

    “其实今天把你叫来还有个事。”张晚意忽然开口。马启越吃的正欢,还没有反应过来,胸前的小青蛙滴上了油。

 

    “我要进剧组了,可能这两天就要离开北京。”张晚意递给他一张纸巾,“没法再玩几天了。”

 

    “这么急?”马启越顿时没了吃东西的欲望,只是呆呆地接过纸巾,擦拭了几下,“东西来得及收拾吗?”

 

    “都搞的差不多了,乌龟我也托人照顾了。”

 

    “嗯......”马启越心不在焉地咬了几口烤串,“不过我也快开学了,在北京也待不了几天。”

 

      架上的食物剩的不多了,马启越伸手去拿夹子,那本《高考英语3500词》从口袋里掉了出来,正好掉到张晚意脚边。张晚意弯下腰捡起来,翻了几页,对马启越说:“我考考你。”

 

    “好。”马启越正襟危坐。

 

    “Defeat.”张晚意读英语的声音低沉悦耳。

 

    “嗯......失败。”

 

    “Depress.”

 

    “沮丧。”

 

    “Crush.”

 

    “压坏,压碎。”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,但马启越并没有说出来。

 

      走出公寓大门时,已经快九点了,张晚意担心马启越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,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坐在后座上,还在回味刚才和张晚意打的那盘游戏。胸前的小乌龟还散发着烧烤的余香,爱干净的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脱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思绪飘着飘着,又到了背单词的那一幕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掏出《高考英语3500词》,轻而易举找到了折角的那页。

 

    “Crush.”他轻轻念出声,“热恋,爱慕。”

 

    “I had a huge crush on you.”

 

 

03

      回到山东后,马启越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,除了踢足球,偶尔他也会去看看冰球比赛。论冰球技巧,他的比划功夫已经炉火纯青,只是没有实战过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进了剧组后,社交软件就不大更新了。马启越知道他工作忙,平时也不怎么去打扰他,只是翻翻以前的聊天记录。倒是张晚意时不时给马启越发两条消息,问一问五三的进度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先是无意识地笑了,随后把写得密密麻麻的题目拍一张发给张晚意,好证明自己一直心无旁骛搞学习。窃喜过后,莫名其妙的泪意却涌了上来,自称为山东大汉的小马同学对着屏幕上抖动的绿色胖虎,不争气的掉了眼泪。

 

      你看,张晚意工作那么忙,还关心你的学习,照顾你的情绪,时不时陪你聊天,你还奢望什么?

 

      可马启越不懂,他真的不懂,十七岁的心要怎去看透二十七岁的心,他现在犹豫的每一个瞬间都来自于十年的鸿沟。马启越那么小心翼翼,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给张晚意留下幼稚的印象。可张晚意似乎并没有在意过他的这些别扭,只是把他当作弟弟,一个小了十岁的弟弟。

 

      从以前到现在,这个关系都未曾改变过。

 

      算了,马启越恨恨地擦掉眼泪,也许张晚意也不想有另外的关系。

 

      心中的委屈与不满化成了球场上的力量,马启越一脚接一脚,不给对方足球队一点机会,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。比赛结束后,铁哥们估计看出了他情绪不对劲,硬拖着他去喝奶茶。马启越坐在窗边,用手撑着脑袋,时不时嘬一口奶茶。

 

    “哎,我说你最近情绪反常,是不是有什么糟心事?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。”铁哥们一脸好意。“没什么。”马启越并不打算搭理他。

 

    “小马,从三岁开始,你数数咱们认识多少年了?你挑个眉我都清楚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。”铁哥们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,“说吧,是不是喜欢上谁了?”

 

    “不是不是不是!”马启越差点被芋圆噎死,连忙狡辩。坏了,他心想,这么容易看出来吗?

 

    “呵,三重否定表示肯定。”铁哥们一脸欠扁,“按我看,这种事情就应该大胆说出来,放心里谁也不知道,怎么让对方上钩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双重否定才表示肯定,蠢货。马启越没有说话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是如此矛盾。一方面,他期望张晚意可以体会到他的绵绵情意,最好可以做出些回应,好让他不再苦苦盼望。另一方面,他又有太多的顾虑,只能尽量不去戳破,不让张晚意知晓,和他保持现在的关系,仅此而已。

 

    “你想想,你那么优秀,被你喜欢上的女孩子得有多开心......”好哥们还在喋喋不休。马启越只是摇了摇头,女孩子?他苦笑一下,却没办法做出解释。

 

      看,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“你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”,让他无可奈何。本来大十岁就足以让人吃惊,何况对方还是个男性,连因戏生情这个万能借口都用不了。

 

      铁哥们看马启越始终闭口不言,也不好再说些什么,只能目送他离开。

 

      走了很长一段路后,马启越才发现奶茶还拿在手上,他没有想喝的欲望,只是扬手一扔。杯子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,准确的砸在垃圾桶旁,溅了马启越一裤腿。这还没完,清洁工闻声赶来,看着刚扫完的地,狠狠谴责了马启越一番。换平时,马启越肯定要抓狂,可今天他真的很累,很疲惫。清洁工阿姨见他失魂落魄,一看也不是故意的,“哼”了一声便放他走了。

 

      男儿有泪不轻弹,已经哭过一次的小马同学不会再犯。马启越仰起头,很好,他没哭。

 

 

04

    “俊毅哥!”马启越朝马路对面的男子挥了挥手,然后等红绿灯变成绿色后才冲过去。小马同学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。

 

    “嚯,启越。”林俊毅伸手揉了揉马启越的脑袋,“几个月不见,长高挺多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三月将至,离马启越的生日也不远了。张晚意在剧组里抽不出空,正好林俊毅有一个山东的行程,张晚意便托他带马启越去挑礼物。虽然没有张晚意的陪伴,但见到林俊毅后,马启越还是挺高兴。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,前几天还宛若苦情戏女主的小马同学今日又生龙活虎。

 

      逛来逛去,马启越还真不知道挑选什么礼物。马启越知道张晚意不在乎这些钱,可是林俊毅挑的钱包风衣皮带他着实不喜欢,觉得礼物没有温度。

 

    “要什么温度!”逛到第三圈时,秉持着寿星之上的林俊毅还是忍不住抓了狂,”北方不是遍地暖气吗?要不电热毯热水袋暖手宝你挑一个?”马启越撇了撇嘴,低下头来,余光瞥到广场中央的金鱼池。林俊毅看着马启越眼中的光,顿时一个头两个大,认命般跟他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交了二十块钱,马启越握着粉红色的网,往池底一捞。好家伙,一只绿色的乌龟跃出水面,一看就和周围的五彩斑斓的金鱼格格不入。

 

    “......”林俊毅彻底无语,“小马啊,丢了它,我们捞几条漂亮的小金鱼好不好?”

 

    “不,我就要这个。”马启越手一抖,乌龟“嘭”一声掉进林俊毅手中捧着的盒子里,溅了他一脸水。马启越接过盒子,满意地左看右看。小孩子就是小孩子,一只乌龟都宝贝的不行。林俊毅无奈的笑笑。

 

      最后,林俊毅还是给马启越买了一只手表,不由分说塞给他。“乌龟算在张晚意头上,我也要送一份。”林俊毅笑了笑,“十八岁,已经是个大人了,要懂事一点。”

 

    “谢谢俊毅哥。”马启越抱着乌龟和手表,心里暖洋洋的。

 

      回到家后,马启越翻箱倒柜,找出一只灰蒙蒙的玻璃水缸。他刷了老半天才刷干净,注上水,把乌龟放进去。乌龟不算大,面积顶多占马启越半个手掌,憨头憨脑,勉强和可爱擦点边。马启越可宝贝这只乌龟,每天一放学就蹲在旁边喂它。妈妈每次看到他逗乌龟都要摇摇头,说儿子被乌龟精摄走了魂魄。

 

    “这么宝贝,给它取名没?”妈妈随口一问。

 

    “璐璐。”马启越专心致志喂乌龟,头都没抬。

 

    “露露?”妈妈很是诧异,“小王小八不好听吗?一只乌龟叫啥露露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盯着面前的璐璐,由它想到了另一只乌龟,然后又想到了乌龟的主人。璐璐,马启越偷笑,不知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。

 

    “就叫它璐璐吧。”马启越抓了一大把龟粮丢下去,“我喜欢璐璐。”

 

 

05

      离高考不远了,马启越暂时收起了对张晚意的心思,全心全意扑到了学习上。考取北电是马启越从小就有的一个梦想,在遇见了张晚意以后,梦想变成了目标。马启越一直在默默追赶,想拉近他与张晚意的距离。

 

      在高强度的学习下,马启越瘦了一大圈,原本合身的衣服宽松了不少。能量守恒定律并没有骗人,马启越掉下的体重转移到了乌龟身上,原本娇小可爱的乌龟膨胀了整整一圈。论功劳,还是每天坚持不懈喂它的马启越居上。

 

      当马启越这个月第十三次从图书馆回来时,妈妈终于受不了儿子瘦削的脸庞,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劳逸结合。“我每天都去冰球馆啊。”马启越眨巴着眼睛,表情无辜。“你又不会打,光眼部运动有什么用!”妈妈狠狠瞪他一眼,回厨房继续研究补汤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坐回书桌前,摊开一本新买的地理五三,笔尖还没落下,手机就开始振动起来。他拿起来一看,绿色的胖虎邀请他视频通话。马启越顿时手忙脚乱,找了个最显胖的角度摆放手机,然后才点下通话键。

 

      屏幕那端的人笑了几声:“启越,不是说瘦了十斤吗?怎么脸比之前还圆?”

 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”小马同学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,“我妈每天顿好多补汤,烧好多肉,我还经常喝奶茶吃海底捞。”

 

    “别闹了,把手机放平。”对面的人渐渐收起了笑意,“我可是收到了你妈妈的投诉短信,说你每天早出晚归,还不好好吃饭,随便买个面包就解决一餐。你还在长身体,这怎么能行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只能乖乖把手机放正,失去了婴儿肥的脸庞和空荡荡的领口顿时让对面的人一览无余。张晚意盯着他看了半天,语气放缓了一些:“我是过来人,也知道备考辛苦,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没有好的身体,又怎么能在考场上所向披靡?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被张晚意认真的模样逗笑了:“哥,你这语气就跟我大爷似的,我们不是同龄人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也笑了,马启越注视着他,想把他每一秒笑容都镌刻进心底。两个人很久很久没见过面了,虽然有微信联系,但马启越还不满足。在喜欢这件事上,马启越矛盾又奇怪,有时经常的联系他依然觉得不够,有时随便一只乌龟又能讨得他欢心。

 

    “哥,你什么时候拍完戏啊。”马启越估算了一下张晚意进组的日子,觉得离杀青不远了。

 

    “就快了吧,可能在你高考的那段时间可以结束。”张晚意歪着头想了想。

 

    “嗯。”其实马启越挺想张晚意来送考,可他们只是口头上的哥哥弟弟,张晚意没有这个责任,马启越也不敢奢求太多。“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学弟。”马启越对着屏幕郑重其事的作出承诺。

 

    “好。”张晚意一脸欣慰,“考上了之后我满足你一个愿望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马启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跃出胸腔,没有人懂得,更别说懂得为什么一个轻飘飘的约定带给他的期冀。他只想成就一切与张晚意有关的事情,除此之外,别无所求,也仅此而已。

 

 

06

      进考场后,或许是平时刷的题目和累积的知识点起了作用,马启越看上去比周围的人有底气。卷子发下来后,他大致浏览了一遍,然后埋头做题。

 

      最后一科考完,马启越才有了一种高考的真实感。虽然并不是很激动,但他的手在微微颤动,几乎要抓不住笔。奇怪的预感降临了,他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
 

      快走到校门口时,马启越先是看到了爸妈,然后远远朝他们笑了笑。虽然周围的人都带着口罩,但马启越的视线还是越过了人海,紧紧注视着那个人。两道目光跨越银河系般在空中交汇,平行的小行星也有了相交的轨迹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日思夜想的那双眼睛,此刻微微含着笑,同样注视着他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喉咙一紧,说不出话来。他怔在原地一秒,然后抬腿跑起来,穿过重重人群,站到那个人跟前。然后,一头扎进他怀里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感觉到张晚意愣了一下,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马启越后知后觉自己有些激动,有些举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。他连忙退出那个久违的拥抱,豪爽地拍了拍张晚意的肩膀。

 

    “哥,你怎么来了。”马启越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,有点晕晕乎乎。

 

    “你晚意哥刚杀青就赶过来了。”妈妈接过马启越手中的文具和水杯,替张晚意回答道。

 

    “没什么事,阿姨。”张晚意笑了笑,“正好我这几天有空就过来了,很久没见到启越,挺想他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来的匆忙,没有订酒店,而周围的旅馆也多数住满了高考的学生,马启越的父母便招呼他在家里住下。欣喜之余,马启越也有几分担心,他趁张晚意去客房收拾行李的空当,把房间里有关张晚意的东西一股脑塞到床底。

 

      刚做完一切,张晚意就出现在马启越的房间门口,捧着个盒子敲了敲门,马启越顿时感谢自己眼疾手快。张晚意把一个盒子塞到马启越怀里,说:“这是给你补送的生日礼物。”

 

    “啊?”马启越辨别出盒子上的标识,是任天堂新出的一款游戏机,他连忙拒绝:“不用不用,我又不是贪玩的小孩子,而且你已经送过我生日礼物了。”

 

    “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小孩子。”张晚意被他滑稽的拒绝动作逗笑了,“高考完了就应该放松放松,打打游戏。咦,那只乌龟你放在哪里,带我去看一眼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两个人蹲在玻璃缸旁边,盯着一只比马启越两只手掌加一起要略小的乌龟。“我的天哪。”张晚意连声感叹,“这玩意比我家的足足大出来两倍,你一天喂它八顿吗。”

 

    “对了,它有名字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刚想随便编一个糊弄过去,谁知一旁的老妈按捺不住:“璐璐,它叫璐璐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完了。马启越在心中掩面哭泣。

 

    “啊?”张晚意的表情迷糊中透露着惊奇,转头看向马启越。

 

    “是雨字头的露!”马启越急中生智,“杏仁露的露!”

 

      说完,他用幽怨的眼神告诫老妈不要再说下去。

 

    “哦。”璐璐本人逗着鱼缸里的璐璐,“这名字不错。”

 

 

07

      马启越想着自己的冰球比划功夫已经炉火纯青,但还没有实战过,他便拉着张晚意去了冰球馆,让张晚意充当免费教练。

 

      穿上冰球服,戴上头盔,马启越觉得自己像一只笨拙的企鹅,伸展不开手脚。张晚意见他颤颤巍巍踩着冰刀,连忙扶着,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。马启越偷偷望过去,看到张晚意穿着蓝黑色的冰球服,头盔下是蓝色的针织帽,带着口罩,掩盖不住的气质从眼睛里流露出来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偷偷靠近了一点。

 

      小马同学想不到自己日积月累的技巧在冰球场上完全派不上用场,一离开张晚意的手他就摔了个四脚朝天,活像玻璃缸里的璐璐。周围的小孩都在捂嘴偷笑,连张晚意的眼角也弯弯的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不服气,借着张晚意的手爬了起来。跟在张晚意身后滑了几圈后,马启越掌握了一些要领,也可以简单接几个球。他很是得意,满面春风的样子看上去要参加奥运。

 

      在冰球场的时间过得飞快,一眨眼几个小时就不见了,马启越和张晚意去更衣室换下冰球服。整理东西的时候,张晚意的手机响了,他看了看马启越,走到一边接电话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的语气极其温柔。说实话,张晚意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,让人如沐春风,可今天马启越觉得他的温柔里掺进了别样的情感。

 

      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心痒,像是有一千只蚂蚁爬过心头,而马启越对任何一只都束手无策。

 

      于是他竖起耳朵。

 

    “......等我回北京了再一起去冰球馆......”

 

    “对了,我的小乌龟怎么样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没有再听下去,只是默默收好东西,站在一边等张晚意打完电话。

 

      有些事情只适合隐藏,不适合说,不能说,也不能问。马启越深知这样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,可他不能点破。他害怕,害怕自己无法承担一切撕去外衣后带来的后果。

 

      有时候马启越觉得,自己的演技还是不错的。

 

      比如,他可以在前几天,面不改心不跳地圆过乌龟的谎。

 

      比如,他可以装作没有听到张晚意的聊天内容,笑着对他说“走吧”。

 

      比如,他可以把这份感情藏匿四年之久,小心翼翼不露破绽,表面上装成张晚意的好弟弟,和他一起打冰球吃烧烤玩游戏,却绝口不提“我爱你”。

 

 

08

      张晚意回北京的那个晚上,马启越独自一人玩了很久的游戏机,最后也不知道凌晨几点,他一头扎进床里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做了好多好多梦。

 

      梦里有崭新的剧情,马启越亲自修改并且出演。

 

      梦里马启越穿过重重人海,站到张晚意跟前,然后,一头扎进他怀里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察觉到张晚意愣了一下,然后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像是在哄小孩子。马启越深吸了一口气,却没有脱离这个久违的拥抱,而是鼓起勇气再接再厉,伸手搂住了张晚意的腰。

 

    “张晚意。”马启越头一回没有喊他哥,“我好想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梦里马启越对着手机屏幕郑重其事的承诺:“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学弟。”“好。”张晚意一脸欣慰,“考上了以后我满足你一个愿望。”

 

    “真的吗?”马启越看着他,“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?”

 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”

 

    “那我先许下吧。”马启越闭上了眼睛,双手合十。

 

    “我的愿望,是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梦里张晚意说:“Crush ”

 

    “压坏,压碎。”马启越正襟危坐。

 

    “好,下一个......”张晚意还没来得及翻页,手就被马启越摁住。

 

    “我还没说完。”少年目光炯炯,“还有一个意思。”

 

    “热恋,爱慕。”

 

    “I had a huge crush on you.”

 

      最后的最后,马启越跟在于和伟的身后,左一声“姨母”右一声“汪伯伯”。

 

    “乔年,你哥延年来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抬起头,对上张晚意含笑的目光。多年来的心事在那一瞬间突然消失了,马启越浑身都感觉到别样的轻松。

 

      这一次,他说。

 

   “这不是第一次见面,我们之前见过的,你还给了我一个棒棒糖。”

 

    “哦,是你啊。”张晚意拍了拍脑袋,恍然大悟。

 

    “小马,我们又见面啦。”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被一连串的手机提示音吵醒,一向不喜欢睡觉时有人打扰的小马同学顺手捞起个东西就想砸过去。砸之前摸了摸,好像是张晚意送的游戏机,他只能认命起身。

 

      入眼的第一条是微博提示:“#张晚意 公开恋情#”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毫不在意,毕竟之前张晚意和张晚晴一起回家,也被胡编乱造成了“张晚意深夜与一女子挽手回家”。而且前不久马启越刚和张晚意见了面,他有女朋友,小马同学会不知道吗?

 

      打开微信,红点多的数不清,马启越懒得去看,只是点开朋友圈翻了翻,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张晚意刚刚更新的一条朋友圈上。

 

      绿色胖虎说:“微博的热搜不是谣言,我确实不再是孤家寡人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的手指颤抖起来,点了好几次才点开下方的配图。

 

      照片中的女子长发飘飘,对着镜头巧笑嫣然,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缸,里面装着一只乌龟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
 

      那是张晚意的乌龟。

 

 

09

      马启越站在张晚意的公寓楼下,他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,口干舌燥,却手脚冰凉,后背上尽是冷汗。

 

      看完那条朋友圈后,马启越第一次没有给绿色胖虎点赞。他退出微信,默默翻出钱包里的银行卡,打车到机场,买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。他没有和爸妈打过招呼,也没有联系张晚意,只是任由自己冲动行事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除了手机和银行卡,什么都没有带。上飞机之前他在机场随手买了一本书,可在飞机上的那几个小时,书页一直停留在139页,没有动过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站在街边,抬起头可以看见公寓的阳台。站了将近一个小时,马启越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,应该是拎着洒水壶浇花。已经黄昏了,可马启越还是觉得眼睛被刺痛,一阵一阵。

 

      这个时候张晚意在干什么呢?会不会已经得知他出走的消息,也在着急呢?

 

      可在喜欢与不喜欢这件事上,本就与张晚意没有关系。看,他对你多好,给你买游戏机还教你打冰球,你们不是兄弟又不算朋友,他本来没有照顾你的义务。或许你看中的一切在张晚意眼里都微不足道,只是你自作多情,把所有的关怀都理解成“他也许有点喜欢我”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感觉有些头疼,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会,再次睁开眼,张晚意却出现在眼前,手里还拎了一袋东西。

 

    “启越?你怎么在这里?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下意识后退了几步,动了动嘴唇,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
 

    “难怪你爸妈找不到你,大老远跑北京来了。怎么,出事了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见马启越脸色苍白,脖子上不断有汗珠滑下,便伸手谈了谈,发现额头一片滚烫。“发烧了?”张晚意又试了试他的脖子,发现还是烫得吓人。“先上楼再说。”他伸手搂住马启越,朝公寓走去。

 

    “别管我......”马启越喃喃道。反正你又不喜欢我。

 

    “那怎么行,我可是你哥,怎么能不管你。”张晚意把袋子挂在肩膀上,腾出两只手扶他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才不要呢,马启越细细啜泣,我才不要你当我哥。

 

      走到门前,张晚意没有像平常一样掏出钥匙开门,而是敲了敲门。脚步声越来越近,马启越低下头,看见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被照片中的女主角踩在脚下。

 

      果然。他无奈地笑了笑,牵起一阵咳嗽。

 

 

The end

      在张晚意家里待了两天之后,马启越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成熟和不理智,但他对出走的动因只字未提,张晚意也只当他小孩子闹脾气,没有仔细询问。

 

      期间,那名叫许蔓的女人来送过一次汤。小马同学再一次感叹自己演戏的天赋,他可以一边若无其事地喝汤,一边看他们眉目传情。

 

      还是有一点破绽,那就是他的眼泪不听话,掉到了汤里。

 

      有时候马启越在想,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张晚意吗?还是在仰慕、在贪恋他身上的层层光芒?这个问题从马启越第一次见到张晚意开始,就在深夜不断被拎出来,细细斟酌。

 

      病好得差不多以后,马启越决定返回山东。张晚意给他测过体温,再三确认没有大碍以后,把他送到了机场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觉得自己把 “男儿有泪不轻弹”这几个字诠释的挺好,在机场这种充满压抑气氛的地方,他居然还能笑着和张晚意说再见。

 

      不再像以前那样磨磨蹭蹭道别,这一次马启越干净利落地转身,走到登机口。

 

      可他还是忍不住回了头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晚意看着他,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。

 

    “其实我不喜欢吃棒棒糖。”马启越的声音很轻很轻,像是只说给自己听。

 

    “只是因为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着来过无数次的首都机场,心里却平静得很。他不用再刻意隐藏,也不用费心费力去思考如何找张晚意,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。那个无忧无虑,没有遇见张晚意前的自己。

 

      翻开书,看到了一句话:“我本来可以,或许可以,抓住他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真的吗?张晚意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吗。

 

      马启越并不是不信,他只是不愿去想。

 

      头又开始疼了,马启越觉得自己大抵还病着,便合上书。窗外是一片清透明亮的蓝,看了很是舒心。马启越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。

 

      半梦半醒间,他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,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,那个声音穿过了云层之巅,向他奔赴而来。

 

    “小马小马,我们还会再见。”



下一棒: @包我身上了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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